临近年下，凉辰只觉得旋沐越来越忙碌，经常一整天都见不到人影。小雅的伤经过几天便好的差不多了，依旧回到凉辰的身边伺候。
凉辰每每问到小雅，是否想要以后也嫁给旋沐，小雅都坚决的摇摇头。
而旋沐与乔灵儿的婚事，却很快被皇后给提上了日程。然而，在两人完婚之前，皇后竟然宣旨召见凉辰。
这着实让凉辰感到很意外，她的心七上八下的，倒不是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在皇后面前失仪，而是疑惑，难道她察觉到什么了吗？
对上旋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两人都心知肚明的觉得，还是不要去拜见皇后娘娘的好。
“如果你不愿意，我会想办法让你不用去的。”旋沐捏着宣旨太监递过来的圣旨，蹙眉看向凉辰的面色。
凉辰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她笑的有些冷淡与挣扎：“总不能永远躲着她们。”
旋沐明白，凉辰嘴里的“她们”，包括的是皇后与董贵妃。自从林家蒙难，凉辰就将皇后与董贵妃恨得牙根痒痒，她们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简单的收拾洗漱过后，凉辰便随着宣旨太监而去。旋沐有些不放心，终究还是跟在了后面。
皇宫还是旧日的样子，只是人，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心境。当初么？她除了随着七皇子旋溪去拜见董贵妃，其实很少去皇后的宫殿里拜见的。
百鸟朝凤的凤座上，皇后高高在上，雍容华贵，端庄自持，仿佛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皇一般。凉辰恭敬下拜，依稀记得，梦里，她就是这样表情，用这样表情处处戳到皇帝的痛处，逼怒了龙颜，害了自己林家的。
皇后的头上戴着华贵的凤凰步摇，凤凰嘴里衔着的长长的璎珞遮住她的面容。凉辰起身，她已和静开口：“凉辰，本宫记得你上次来拜见，还是去年的腊八节呢！”
“皇后娘娘好记性，民女确实许久不来拜见了。”凉辰极力的恭顺与喜悦。
流水样的时光从指间匆匆流走，一去不回头。曾经伴在旋溪身边来皇后宫中拜见的事情，也早已淡漠在记忆中，连同那犀利而锋芒的性格，早已打磨成今日隐忍不发的深沉。
与此同时，收获了旋沐的爱情。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旋沐亦是无声的低下了头。皇后郑重吩咐：“腊月初九，是五皇子生母去世的日子，你们都好好的为五皇子准备一些祭奠用品。”她叹了一口气，“可怜我那妹妹，没享过多少福，怎么就这么早的去了呢！”
皇后哽咽的几乎说不下去了，旁边大宫女赶忙劝解道：“娘娘，快别伤心了，成日的怀念，伤身子的。好在，她老人家可以安心了，如今，皇上已经下旨给师美人一份哀荣呢！”
皇后满意的长舒一口气，看向旋沐：“是啊！都伤心的快要忘记了，皇帝已经答应，要加封你的母妃为妃呢！这下，也算是了却了本宫的一桩心事了。”
旋沐深深的目光有一瞬间的痛惜，踟蹰了一下，躬身下摆：“多谢母后。”
皇后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又看向凉辰，思量须臾，才含着温情道：“当初林丞相，本宫也是不忍的，奈何董贵妃一力坚持，本宫……”她又说不下去了，眼中的热泪适时落下，“终究是为国家效力了那么多年的老臣了，董贵妃，她怎么忍心……”
凉辰亦是适时的将眼泪在眼中打转转，既然皇后要演一出推卸责任，她怎么好不配合呢？
抹了一把眼泪，凉辰带着浅浅的恭顺的笑容，静静道：“人人都道我林家与董贵妃交好，只有劫后余生的凉辰才明白，我林家不过是别人的棋子而已！今生今世，我林凉辰都要铭记这个不共戴天之仇！”
凉辰将当初在太子府对西门姑姑的话，大体又说了一遍。她本聪慧，从一进门就将皇后娘娘葫芦里卖的药看的清清楚楚，如今的配合，不过是陪着她继续演下去而已。
旋沐目不斜视，根本不看凉辰。他的越是在这个时候，越要凉辰独自去面对，独自去争取皇后的信任。
皇后死死的盯着凉辰的脸，想要再她恭敬的面上找出一点撒谎的蛛丝马迹，却根本没有找到分毫。
凉辰极力的克制住自己，不让那些出卖自己情绪的表情出现在自己脸上，一壁笑，一壁力数着董贵妃与自家曾经的事情，最后，声泪俱下。
旋沐仿佛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轻轻呵斥道：“凉辰，和母后说这些干什么？母后都明白你的委屈的，以后，母后也是会为你做主的。”
皇后微微一怔，旋即点点头：“旋沐说的很是。”她特意的没有用五皇子，称呼她为旋沐，足见对其安抚之意。
凉辰赶忙跪倒，拜谢再三。
又闲闲的叙了些闲话，旁边的大宫女见皇后有些神色奄奄，刚忙提醒道“娘娘，你该休息了，说了这一会子话。”皇后却摆摆手道：“哪有，和他们两个说话，我高兴，根本不累。”
大宫女连忙打趣道：“是呢！五皇子殿下如今最孝顺，您从小最关心他，看见他带着林小姐来陪你说话，能不高兴么？”
皇后连忙笑着说她嘴甜，旋沐见此情景，忙带着凉辰要告退。
凉辰又偷偷瞥了一眼皇后，还是那张曾经让自己无比厌烦的脸，面上一套，心里一套。明明对自己忌惮与怀疑，却依旧摆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真是令人有些作呕。
缓缓退出，心头略松，悄悄攀上旋沐的手，同样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陪我去母妃宫里走一走吧！”旋沐含蓄而冷静的面容，在冬日有着难以隐去的哀伤和不舍。
宫中几多曲折小路，在一个最最偏僻的宫殿门前，旋沐驻了足。
在辉煌巍峨的皇宫里，这个宫殿是那样的不起眼，低的如一粒尘埃，甚至于在董贵妃面前得脸的宫女的住所，都比这个宫殿还要豪华一些。
旋沐的面色已经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冷落，只是握着他的手的凉辰，依旧心中明白，旋沐母妃之死带给他的伤害与怨气，并未因为这么多年的消磨而减少一丝一毫，反而酝酿的越发醇厚，如一坛酒，冷冽扑鼻。
心情随着他的叙述冰冷到了极点，她仿佛随着旋沐，穿越到了那一年的冰天雪地里，他的母妃，寂寞的生，寂寞的死。
那个认命了一辈子的女子，终究没有能够逃过别人为她设计好的宿命里。
他凝望着她，眼中的坚毅之色愈浓：“我的世界，再不要低的如同一粒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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