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郎自从进过一次大牢后, 一直在家里浑浑噩噩的度日, 直到听人说了, 东厂提督似乎到宫外安了府邸。
他就忍不住动了歪心思, 秦家大娘子更是使劲撺掇着他们全家到提督府去, 甚至隔着两三天让人去打探情况, 得知平常这府里只有一个年轻女人, 更是觉得有机可乘。
这院子比起之前来的时候，变得杂乱了许多，其实掐指一算, 时间还不算是太远，上次是秋天的时候，现在是深冬。
秦端姿态闲适, 双手敛在袖子里, 等着人都被提出来。
他看着这院子里的人，淡淡道：“既然你们这么想见我, 我也不好拂了你们的意。”
“四郎, 四郎, 你这个不孝子, 可算来了。”
这些人却还不知道秦端的意图, 他的那双爹娘终于见了面, 秦端当然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但此时只做看不见，锦衣卫挡住了这对老夫妇上前的脚步, 听他们叫喊自己是秦端的爹娘, 也无动于衷。
“老，老四。”秦大郎兄弟有些瑟缩，但想到今日有爹娘在这里，很快又挺直了腰板：“你怎么今天才来，不知道爹娘身体不好啊！”
秦端淡漠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原以为这些人已经知道分寸了，现在看来，还是得教教他们。
锦衣卫清点过人数之后，过来告知他，秦端也没让他们进屋，反而正堂所有的门都大开着，满意道：“嗯，上下十五口，正好今日都齐整，不错，今天是个好日子。”
秦端仔仔细细地看着他们，心情却很平静，觉得原来这些人已经轻若尘埃，因为他不再是孤身一人，所以不再渴望这些所谓的家人。
他看到墙上的那幅牡丹富贵图，已经不见了踪影，赌坊来钱如流水，耀武扬威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他们本就没做过什么正经的事情，被秦端亲手断了财路之后，更是浑浑噩噩的度日，那些所谓的叔伯早已经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众人听见了他的这一句，还以为秦端的意思是想要和他们团圆，还没等这喜气蔓延，就听秦端话锋一转：“和你们我其实没什么可说的，昨天你们对我夫人说的那些话，都没忘吧。”
“四郎啊，你可别听外人和你胡说八道，咱们才是一家人啊！”
他们把陆知梨当成秦端豢养的金丝雀，况且，秦端这样的身份，身边的女子能是什么良家出身，无非是窑子里的窑姐儿罢了。
“我说过，别惹恼了我。”秦端闭了闭眼，他喃喃道：“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那小娘们跟你胡说八道了什么，咱们才是一家人，老四，你可别忘了，是咱爹娘把你养下来的。”
忘不了，自然忘不了，也是他们把他当畜生一样卖掉的，也是他们在安享富贵之后，亲口抹杀他的存在，也是他们在前世拿着捅人的刀子，亲自害了他一次又一次。
秦端将这些人一个一个地打量过去，他上一次和亲生父母这样面对面，还是在被送走的时候。
后面一个暗红衣裳的妇人见到秦端，显然是哆嗦了一下。
秦端想起来了，当初他在门外被泼了一身的冷水，就是这个女人。
秦家人纷乱地站在院子里，前胸后背似有冷汗津津，他们想要靠上秦端这棵大树，现在看来似乎不大可能了，不被报复就错了。
他冷笑一声，点了点头，满意的看着他们的神情：“没忘就好，也免得我提醒了，这人啊，不受点教训，就学不会夹着尾巴做人。”
秦家的老太爷踩着老迈的步伐，又拿着拐棍就朝秦端的头顶砸了过去，那架势恨不得砸秦端一个头破血流，嘴里叫骂着：“小畜生，你说这是什么话，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了，没有我们，你哪来的今天！张氏，都是你生的小畜生！”
秦端看着他这所谓的父亲被人拦下后，又回过头咒骂着生下他的那个女人，实质上不过是在给他听。
可秦端无动于衷，继续道：“你们昨天对我夫人的不敬之处，她不计较，我却是要讨回来的。”
“一个阉人，也就配和小娼妇做一对了。”秦大娘子想到昨日见到那府邸里的荣华富贵，就那么一个只长了漂亮脸蛋的年轻女人住着，心里就妒火上烧，嘴里又自以为无人听见的碎碎念道：“那小娼妇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不知道……”
“噢，是吗，”秦端横眼过去，阴忽忽地说：“想来骂她的就是你了。”
“你别乱来，你忤逆爹娘的帐还没跟你算呢。”秦大娘子没想到他居然能听见，明明自己声音很小，抬起头对上秦端阴恻恻的眼睛，脊背发凉，瑟瑟颤抖，扯着袖子往人后躲，却被身后的人一横刀柄给架了回来。
“既然舌头这么脏，不如剪了吧！”秦端见状扬眉冷笑：“跑什么跑，总之下了十八层地狱，你这样的长舌妇也该是受刑的。”说着，他就要让人将这女人抓住去了舌头。
“别动我娘！”突如其来的，有个小胖子凭空嗷得一声扑上来。
“什么东西。”秦端拧眉拂袖一挥，就将小胖子摔了出去。
秦大娘子看见小胖子从眼前出现的时候脑袋就懵了，眼见着滚落在地上，才“啊”的大叫一声，抱着胖儿子哭成一团，秦端这才发现，原来她身后始终有个孩子，不禁皱了皱眉，想要说些什么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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