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拍板, 说干就干。
端太嫔说,那日在上书房为木苏娆奉茶的是名叫温保的小太监。
香九奔着这条线索就去了。
一有机会就撂下手里的活儿, 悄悄尾随人家, 一连几日,都没甚收获。
福茉儿为她忧心, 总问她事情如何了。
得知一无所获后,愁上心头,道一句:“完了, 事若不成,咱们连端太嫔也得罪了。”
她开始一根根掰手指,细数香九近来得罪的人, 傅哀愁、阮如歌、端太嫔……
香九没告诉她还有……皇主子。
这要是被她晓得了, 非拉着她就地上吊不可,以求留个全尸。
对了, 还有一位——看上她美色的孟太妃。
香九一下子比福茉儿还发愁, 喟叹流年不利,树敌太多。
还一个比一个位高权重。
朝着福茉儿笑了笑:“别急,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福茉儿气恼她:“只怕他尾巴还没露出来, 咱们命先没了。”
言罢, 端起黄铜盆, 去井边浣发去了。
香九无奈,这小丫头片子, 怎可长他人志气呢。
拎过桌上的茶壶, 咬住壶嘴, 咕咚咕咚几大口,喝了个底朝天。
周身的暑气散了散,脑子也渐次清醒。
她想,不能只白日盯温保,晚上也得盯,夜深人静,是干偷三摸四的好时候。
由此,牺牲了睡眠时间。
化身夜猫子,夜夜翻墙跳进上书房,猫在温保房外的草堆里。
这夜,依然月黑风高。
上书房还是那个上书房。
香九心血来潮,决定换个草堆猫,好比换个风水换个心情。
这一换,换出事情来了。
刚蹲进去,嘴突然给人捂上了。
香九一惊,却不怕。
气凝丹田,欲要和此贼人切磋一番时,人家压低声音喊她。
“香九?”
香九懵了,转头去瞧他。
居然是井喜!
我滴个乖乖!
“你怎的在这?”香九先发制人。
井喜犹疑一瞬,像是不想答。
后一转念,想起香九和皇主子的关系匪浅,早晚都得知道,也没甚好隐瞒的。
“皇主子让我来盯一个叫温保的小太监,他故意烫伤过皇主子。”
“皇主子受伤了?”香九眉眼稍抬。
紧张兮兮的模样,说和木苏娆没一腿都没人信。
井喜不似南叶那般善喜善悲,看破不说破。
“搽了药,已好上许多。”
香九这才发现自个儿反应过激,悻悻的摸了摸鼻尖。
井喜又问:“你呢,怎的在这。”
香九撒谎不脸红:“我亦是听说温保有问题,刻意来盯着他,为皇主子寻回一份清白。”
井喜:原来是因为爱情。
他心生感动,同时又心生一份敬佩。
看看,看看,满宫的皇珺侍选口口声声只爱皇主子一人。
实际呢,没一个站出来为皇主子说句公道话。
只想着趁此上位夺宠。
还不及一辛者库太监的十分之一。
井喜情绪激动,咽喉一紧,眼眶一热,一连夸了三个“好”字。
香九问:“井喜公公,你何故如此。”
井喜抹了把鼻涕泪:“我为皇主子高兴。”
这么多年了,总算遇到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了。
香九:“……”
独处最能培养感情。
漫漫长夜,闲着也是闲着,二人干脆有一句没一句的瞎唠。
香九是个跑江湖的,又冒名顶替入宫,不敢说太多,怕说漏嘴,大多是井喜来起话头。
别看井喜平日温温吞吞,熟络起来话倒蛮多的。
不过语调慢,像灶上的文火。
香九才知他与木苏娆一般大,十三岁就入了宫。
也是运气好,当差第一天就被送去木苏娆身边伺候。
同年先帝驾崩,他便平步青云,随木苏娆搬入养心殿。
自此,哪怕是个太监,也高人一等。
“那时皇主子年幼,隆亲王效仿前朝摄政王,同太后一道把持朝政,皇主子临政,却无法亲政……”
他眼眸光芒闪烁,像是在忆往昔峥嵘岁月。
香九听的入迷,对木苏娆有了股心疼。
“后来呢?”她问。
“多亏有皇贵太妃护着呗,”井喜如释重负道,“皇贵太妃母系势力于朝中盘根错节,牵制住了隆亲王一党。”
往后,木苏娆年岁渐长,心中有了城府和盘算,对隆亲王一党大肆打压。
香九心想,怪不得隆亲王狗急跳墙,来找我雎鸠城。
话及此处,朝阳东升,天空泛起鱼肚白,此地已不能久留了。
井喜与她依依惜别,约定今晚还在这方草堆见面。
一起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香九应了,晚上来时顺便去撬了御膳房的门锁,偷了一壶酒、一碟花生米、一只卤鸭子。
打算与井喜一起“举杯邀明月”。
然则,这夜来的不是井喜,而是——木苏娆。
彼时,香九缩在草堆里,掀开食盒,布菜置酒。
见有外头有动静,想也没想,拉着人家手道:“快来快来。”
音调之活泼,语气之急切。
待人真坐到她身边时,才发现不对劲。
好香。
她嗅了嗅。
是一种女儿家的馨香,浅浅的,淡淡的,往人心底钻。
还……莫名熟悉。
香九的脑袋嗡的一下炸了。屁股像被针扎着,再也坐不住,四肢撑地的往外爬。
被木苏娆一把拽住衣摆。
冷冽道:“回来。”
香九抖个激灵,在逼仄的空间里艰难转身:“给皇主子请安。”
“坐好。”
香九赶忙坐回原处。
“皇主子怎么在这?”
这个问题有点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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