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在光洁细滑的脸庞上轻柔地摩挲着，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后，孟泽起身掀开了帷幔，看了一眼角落里趴着的阿毛，方才踏出了卧房。
“让造办处抓紧弄个狗窝送来，藤编就成，不用太大。”小女人的屋子不够宽敞，太占地方是不行的。
小李子跟在身后愣了一瞬，忙应道：“是。”
回了含凉殿后，孟泽本想小憩一会儿，却注意到郭德正不知道何时跟了进来。
“何事？”
郭德正端上茶，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掏出一封浅黄色的信笺。
“陛下，宸妃娘娘送了信笺来。”他也不敢多说旁的，生怕面前喜怒不定的青年帝王不愿接。
信笺上的“表哥亲启”四字，让孟泽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正当郭德正以为陛下不愿看时，却发觉手中的信笺被抽走了，他刚松了口气，却因为天启帝之后的话又陷入了新的提心吊胆。
“宸妃亲自送来的？”孟泽拆了信笺，取出铜绿色的信纸，一股桃花香也随之散发出来，并不浓郁的熏香却让他皱紧了眉头。
郭德正抬头瞧了一眼陛下，讪笑着回答道：“陛下，娘娘身份贵重怎么可能亲自来，自然是薛姑姑送来的。”
“也是，是朕想差了。”孟泽随口说着，就将信纸展开。
而那信纸上并没有他所以为的长篇大论的诉情，而是只有两行用簪花小楷写就的诗句。
欲把相思说似谁，
浅情人不知。
呵，如今倒是敢来怪他薄情了。
孟泽嗤笑一声就要将那信纸撕掉，复似又想到什么，竟然生生停住，然后将信纸塞了回去，递给了身侧守着的小李子。
“收起来。”
那一声冷笑让郭德正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偏偏面前的帝王并未发怒。
“怎么，宸妃还交代了必须要朕回信？”
冷漠的话语在耳畔响起，让郭德正双腿一软，竟然是直直地跪了下去。
“铛”地一声，在偌大的宫殿里显得格外突兀。
孟泽也没料到跟随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家伙现在的承受力这般弱，看来还有不少他不知道的事。
“这么喜欢跪着，自己去门口跪上三个时辰。”
“不，是奴才近日... ...行动迟缓。”郭德正赶紧起来解释道。
近日暑气重，孟泽本就心烦得很，自己身边的人还要添麻烦，一脸烦躁地说道：“那就去太医院开几副药吃。另外，朕准你告假三日，若是觉得不够，你自己看着请，朕都准了。”
“陛下，奴才身子康健着呢。”见孟泽要打发自己，郭德正腆着脸谄媚道，“奴才还是喜欢在陛下身边伺候，下面那些人哪有奴才贴心。”
“不必了，小李子挺好的。你若是闲着无事，多带几个徒弟出来顶你的位置也好。出去吧。”孟泽摆了摆手，不欲再与他多言，起身进了书房。
郭德正张了张口，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却只能低垂着脑袋退了出去。
而灼华宫内，向书瑶歇了一会儿觉就起来了，自去扬州后，她已经不习惯睡太久了。
“郭公公那，有消息了么？”
“娘娘别急，估摸着晚上就成了。”薛姑姑端了温热的燕窝进来，回道。
向书瑶本来也是气定神闲，可听说了表哥去了长信宫用午膳的事，就觉得心神不宁。
一个太医的女儿竟然再三踩在她头上。
要是有几分姿色也倒算了，偏偏还是个青涩的小丫头。
“更衣。听说太液池风光甚美，本宫且去瞧瞧。”
长信宫芙蓉居。
掐丝珐琅缠枝莲双耳香炉上烟雾袅袅升起，清爽的薄荷香逐渐弥漫在屋子里，“天气晚来秋”匾额下挂着一幅湖上泛舟的水墨画卷。
书桌前的素衫女子优游自若，目光专注地落在面前狭长而圆曲的扇面上，手腕略微低垂，随着扇形格局伸张，笔走龙蛇间不失细腻平稳，一气呵成却又笔触灵活，好似要在这尺幅天地里勾勒出胸中锦绣来。
一笔落下，墨色迅速渗开，写意疏朗的气韵自然而然地呈现在扇面上，细节处变化多端而又意境深远。
勾起最后一笔，顾南英看着面前的折扇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打算再增添什么，将狼毫笔随手丢进了玫瑰紫釉鼓钉笔洗里，伸了个懒腰就放任自己瘫倒在垫了软垫的檀木椅子上。
“小主，喝口茶吧。”芸香放下团扇拿起珐琅缠枝白砂壶倒了一杯凉茶递给她，然后偷偷瞥了一眼折扇。
只见那扇面画，色调清淡、构图疏朗，与墙上的水墨画卷相比多了几分巧思，令人望之升凉、观之神爽，夏日的暑热浮躁也在瞬间全然褪去。
顾南英接过茶盏小口地吞咽着，由着芸香取下丝帕给她擦拭额头上细密的汗水。
夏日本就酷热，书房又朝着东南向，即便孟泽让内务府给芙蓉居多拨了几个冰盆，也无法完全祛除净屋内的闷热之气。
瞧了瞧桌前的青花孔雀穿缠枝牡丹纹莲缸，顾南英感觉有些脑袋疼。
哄骗了她去午歇后，孟泽就趁机让人把孔雀鱼、太液池的睡莲、莲缸都送来了长信宫。
等她醒来的时候，东西已经摆在了书房，根本无力回天。
顾南英想要发火，却连搞事的人都没瞧见。
许是因为她之前说放不下，新送来的青花孔雀穿缠枝牡丹纹莲缸愣是比自己的青花开片裂纹釉陶瓷莲缸大了一倍有余，数十条孔雀鱼在里面游曳自如。
但是，她的书房本来就够不宽敞了，还要挤一大一小两个莲缸，也太占位置了吧，总得挪一个走。
“把莲缸抬到... ...院子里。”想来想去，竟然没有合适的地方。
芸香刚洗净了笔，听小主这么说，虽然有些不认同，却还是问道：“院子里会不会太晒了？”
“那总不能放到里屋去吧？阿毛若是瞧见了，可是一尾鱼都不会给我留着的。”顾南英发愁道。
因为担心阿毛调皮捣蛋，她都没敢让它进书房。
弄坏了器具还好说，若是把孟泽的折扇弄脏或是咬破了，她可不见得能保住它的小命。
入宫前她确实很希望阿毛能陪着她，可怎么也没想到孟泽会让人将它带入宫来，明明他看起来并不是很喜欢阿毛。
想起他提着阿毛的动作，顾南英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芸香，陛下是不是怕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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