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扛着锄头的男子瞧见了秦芩身侧蔫尾垂头的阿红,声音响亮浑厚地问:“你们家狗都跟着你们从江里爬上来了,其他人呢?”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又皱起眉来,疑心再起。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秦芩站在百里迟身后,“怯生生”地低着头,哑声道:“是奴拖累了……夫君。船上原本有应急的小筏,但是奴得罪了船上的官家少爷,由此我二人不得不随江漂泊。”
秦芩是狠狠咬了咬牙才堪堪吐出那两个字的。她觉着自己脸上有些发烫,此为窘迫。
原本她觉着百里迟真能瞎编,但后来回过神来又觉得颇有道理。毕竟她一个揽琴的弱女子,若不是夫妇关系,又怎会一同行走?况且还有一只与二人都相熟的犬只。随后受了船上那轻浮公子哥的启迪,这才顺顺当当地接了那人的质询。
她拥着琴,垂首怯怯然立在后头的样子让她的言辞很有几分可信。再结合秦芩话里有话的模样,略微分辨便能推断出,许是有官家少爷瞧上了她,但她不愿,这般的“得罪”。
百里迟微微蹙眉,侧首去看她,端得一副温润体贴夫君的模样:“夫人不必自责。此事原本也是那人孟浪霸道,况且你我如今皆无大碍。”
秦芩对上他那关切温柔至极,甚或能溺死个把女子的目光,险些打了个寒噤。她在心中暗暗佩服:百里兄弟不愧在江湖行走许多年,这一番乔装功力着实深厚。
她这身名贵的襦裙沾了水,瞧上去如今皱皱巴巴,同块破布无甚两样,而百里迟又脱了小厮的外衣,因此如今他们瞧上去,也确实像普通小富人家的打扮。
瞧着这二人也是有几分可怜,为首的那名黝黑男子微微点了点头:“你们如今是要穿过我们村,到对面山上去?”
百里迟朝他作揖道:“确实如此,不知可否借道。”
那男子思索了一息,突然目光落到他手中的两把锏上,微微蹙了蹙眉:“你是习武之人?”
百里迟眼尾压了压,面上仍笑得温润,答他:“略习过一些武艺。可惜携夫人从江上泅渡而来,又翻过这座山,此时有些力竭,才让各位见笑了。”
为首那男子将目光从他手上那两把锏挪开,又看向百里迟,此回态度却和缓了许多,笑道:“二人远行而来也不容易,不如留在村中歇息半日,养养精神再赶路。就是这位兄弟你受得住,你夫人这伤也需要仔细包扎。”
秦芩听了他这话,总觉着心中有几分虚浮。此地陌生,眼前人又毫无了解,留在村中,总让人放不下心。
百里迟攥着锏的手紧了紧,还未开口,那男子又接着道:“我们村子世代生于此,自给自足,鲜有外人涉足,所以先前才这样提防二位。既然二位并无坏心,现在又在穷困中,我们自然是乐意帮上一把的。这位兄弟不必担心。”
跟在他身后的那些男子虽然态度比不上他和缓,也有些人不解他的意图,面露疑惑,但当老大的发了话,他们也将原本拎着的农具扛上了肩头,露出淳朴憨厚的笑容,叠声道:“是啊,留下休息一会儿吧!”
百里迟觉着此时无论如何推拒都显得有几分不合情理,便勾了勾唇角:“那,在下便多谢各位兄弟照顾了。”
秦芩见此状,也只得弯腰行女子礼,低声道:“奴谢过各位。”
她才抬首,便见得百里迟转过身来走到她身侧,伸出一只握着锏柄的手虚扶在她腰后,声音略低:“夫人小心脚下。”
此处正在山脚,因此地上有许多山石横伏,却是很容易站不稳。他这一举动,也算合乎他前头所说的模样。
他这么一靠过来,挡了一半她那露在外头的胳膊。但手握着锏,因此只有几节指背虚触到了她腰后,微不可察,并不让秦芩觉着十分别扭。
她悄悄咬了咬牙,面上挤出几分笑意,还是有赖于她那张脸才显得不那么生硬。
“多谢。”
他们同阿红跟上了这十几名村中壮年男子,听得有一个男子问为首那黝黑男子:“李哥,咱们要将这对小夫妻安置在哪儿啊?”
带头男子声音响亮,并不忌惮后头的人能听见,答他:“打铁陈家里大,又有伤药,带去那里吧。”
“陈叔?陈叔脾气也好,又有见识……”
“行了,”带头那男子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你在我这里吹捧陈叔,他也不会给你打把新菜刀。”
听着他们的对话,秦芩稍微放下了些心。他们似乎确实要将她与百里迟带去一个瞧上去还颇为温和且德高望重的年长者家中去招待。
只是她腰后一直抵着自己的锏柄,让她禁不住看了百里迟一眼,见他目光紧盯前方,未曾有半分松懈。
“我感觉有些不对,你还须好生警惕。”
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百里迟的传音入密又传到了她耳中。
那黝黑男子的态度未免和缓得太快,由满心提防竟然那样快转为了要招待他们歇息。
听了他这么说,原本已经有些信了这些村民的秦芩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走在途中,有落在他们身侧不远处的村民与百里迟搭话:“小兄弟,你之前说你们出远门是为了寻医,是有人得了什么病吗?”
若是寻常人家,出这样的远门,若不是投靠亲戚,便是寻医。毕竟如今良医难觅,不是在官家养着,便是药阁中人四处行走。当然,这是当今江湖上的模样,搁在这与外界封闭多年的小村落之中,自然不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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