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陆至冬并没有转头，因此也没能看见站在讲台上失态的她。
沈苒青捏着那半截粉笔，慢吞吞站了起来。
教室里的学生们已经开始走动，出去透气的，聊天讲话的，打游戏外放音效的，在她背后织成一张嘈杂真实的网。
反而是刚刚看到的人，显得不那么真实了。
怎么最近总是遇到？
沈苒青把最后一个句号写完，转身出了教室的门，打算去洗手间洗手。
四楼的洗手间排着长队，进去都不方便，她只好从消防楼梯那里爬到五楼去洗。
五楼就是顶楼，没有设置教室，仅有两间杂物房和一个广阔的露台。
江南秋冬多雨雪，露台上铺着的六角红砖缝隙里还潮湿着，阳光也晒不干。
她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身了个懒腰，忽然瞥见通往另一栋教学楼的连廊那里有人。
放在平日她肯定掉头离开，但是今天却鬼迷心窍地往连廊多看了两眼。
熟悉的浅灰色毛衣，其中一个背影可以断定是陆至冬，至于另一个齐肩长发的女孩，沈苒青的第一反应是：个子好高。
即使是站在陆至冬身边，两个人也几乎没差。
沈苒青揉了揉眼睛，正好那个女孩子转过脸来，妆化得很浓，面目秀美，就是脖子有点粗……好像还有喉结。
沈苒青大概知道“她”是谁了。
她在心里暗暗嫌弃自己做这种偷看的事情，转了身轻手轻脚地离开。
岂料还没走到楼梯口，就被人叫住了。
“喂，那边的同学。”
沈苒青背影一僵，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近。
“我就说有人吧，”那个声音阴细柔和，咬字发音都比一般人更轻些，“你是辛雪小妹妹的朋友吗？”
沈苒青回过头来，道：“不是，我是来上洗手间的。”
那长发浓妆的男孩子眨眨眼，眼线勾勒得极其优秀，眼影都带细闪，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并不违和，反而和他本身的气质很搭，有一种天然从容的漂亮。
“真的吗？”他歪着头问。
沈苒青欲开口解释，一旁的陆至冬出声：“我认识。”
“噢。”那男孩子心领神会，一双眼望过来，多情似水。
梨园世家培养的孩子到底同一般人不一样，眼眸嘴角都会说话。
沈苒青看过他在台上盛妆唱戏，只是没想过台下他也不肯卸妆。
“你的诗默写完了？”
沈苒青被问的一愣，抬眼看向陆至冬：“你怎么知道？”
庄映寒嗤笑：“他呀，双眼视力1.5，当飞行员都可以呢。”
原来他都看见了，就是假装路过。
沈苒青心里小小的雀跃了一下，她盯着陆至冬看。
阳光照在陆至冬的头发上，也照进她眼里。
沈苒青刚想说写完了，另一个突发状况却又将她的心思强行按捺了下去——上课铃打响了。
“我我先回去了，再见。”沈苒青慌里慌张跑下楼，转身被倒在楼梯口的扫把绊了一下，下意识发出一声小声的“哎呀”。
庄映寒看她的发尾在楼梯拐角处一荡，就消失不见，于是道：“挺可爱的，也挺傻的。”
陆至冬说：“是吗？”
因为五楼偷窥被抓包的事情，沈苒青连中午吃饭都吃不下，坐在李桐予对面扒拉了两口南瓜就放下了筷子。
李桐予见怪不怪，但是等沈苒青拿勺子搅拌焖烧南瓜的时候，忍不住批评她：“你干嘛呢，你看你把好好一盘南瓜弄的多猥琐！”
猥琐。
沈苒青联想到自己干过的事，立刻对号入座，遭到这个词重创。
她被李桐予牵回宿舍后就躺到了床上，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路过的室友扒拉着她的床铺护栏，关切道：“你这是……中午吃到芥末了？”
沈苒青平生最害怕芥末，听到这个词都微微一颤。
李桐予替她说道：“不是芥末，是南瓜，她糟蹋了一盘南瓜后就这样了。”
室友咋舌，伸手摸了摸沈苒青额头：“别是食物中毒了啊。”
李桐予拿毛巾抽她屁股：“乌鸦嘴，我和她吃的同一份南瓜呢，我都好好的。”
两个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才各自爬上床休息。
沈苒青翻了个身，心里乱的很。
她是喜欢陆至冬，但是也只仅仅止步于自娱自乐的范围，她并不把暗恋归纳为苦情元素，相反的，因为有这样一件事来分散她的注意力、来占据她的时间和思想，她整个生活反而更有意思。
去C县玩的时候，她和李樊二人同行，感到自己被衬托放大的孤独，所以心理作用促使她在旅途中不断想要靠近另一个没有伴的人，表现的也有点明显，回来冷静之后，她对接近陆至冬的兴趣明显降低了许多。
午睡是彻底睡不着了，她带上耳机听广播，换了几个台，只有一个台在播放相声，其它频率都在播报各类新闻，尽是些与她无关的事情。
她思索一番，调到了讲相声的那个频率。
相声的威力不容小觑，装了满脑子的捧哏逗哏的沈苒青在午后的网球场上捡球，觉得篮筐挤来挤去的每一个球都像是要开口讲相声。
她拖着装球的篮筐在球场外缘来回走，对面的女生忽然朝她大喊：“快躲开！”
比声音更快的是一颗冲着她的太阳穴飞过来的草绿色的网球。
沈苒青知道自己必须躲开，但是两只脚却钉住了一般，挪都挪不动。
那颗网球带着风，在离她还有半米不到的地方停了下来。
拦住球的网格都被撞的变形，也因为冲击力大的原因，那只球拍被撞的往后了些，球拍上白色的网格几乎擦到她的鼻尖。
“不知道躲吗？”陆至冬手腕一动，那颗网球就落到了球拍上。
他环视场内：“谁发的球？”
对面西南边角有个梳蝎子辫的女孩举起手：“我……”
沈苒青回过神来，对他说：“她们都是刚学不久，发球可能欠缺经验和技巧，你别……”
“放心，”陆至冬将那颗球扔到地上，等它弹起来的时候又单手抓住它，“你把她们叫过来集合。”
“要做什么？”
“热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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