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他们沿着白色的水泥路一直往上走。
这一带住户不多，漫山遍野生长着结满果实的龙眼树，可看起来也不像是没人照料，因为树底下还应景的摆了两张石凳子和竹编筐。
沈苒青问道：“是不是因为这里不允许开发，出行又不方便，以至于四周变得荒凉了？”
山的背面是海，走在路上都能听见浪涛声，其实当个度假的所在也不是不可以。
陆至冬回答说：“算是一半的原因。”
“你小时候住在这里，去山下上学的话，岂不是需要每天都早起？”
陆至冬想了想，说：“无论哪一天都要早起，现在也一样。”
家里的长辈行伍出身，对小辈的作息要求严格，甚至会因为吃早餐迟到一分钟而被罚站。
沈苒青心中顿时充满怜爱之情：“好惨，我小时候跟爸爸一起生活，他睡懒觉我也赖床，闹铃都叫不起来的那种，有时候眼看着要迟到了，就索性旷课一上午，因此没少被班主任点名批评，每次家长会，我把都要给老师写保证书，信誓旦旦地保证下一个学期绝对不会迟到。”
然后第二个学期的前几天踩点到校，过了没多久又故态重萌，一大一小站在校门口挨骂。
幸好那时候纪怡不和他们父女一块住，否则沈苒青追思往事，就只剩一个又一个“妈见打”的童年阴影。
“那我们晚上要在这里住吗？”沈苒青跟在他身后，穿过一片茂盛的龙眼树林。
“嗯，”陆至冬抬手扯了一根树枝，“不过是住在我停车的地方，那后面有一栋房子，是我朋友父亲的别墅。”
沈苒青点点头，见他折了一枝长满果实的龙眼树枝，然后慢悠悠地往前走。
林子尽头有一口井，井轱辘摇上来的水冰凉清澈。
陆至冬半挽袖口，伸手用葫芦瓢舀了一瓢水，仔细冲洗那几颗饱满的龙眼果实。
“离你家还有多远？”沈苒青走得累了，坐在一块打石头上，双手托腮望着他。
陆至冬把洗好的龙眼剥开递给她：“前面就是了。”
龙眼果肉晶莹剔透，甜味比一半的水果更浓些，沈苒青接过咬了一口，开心道：“好甜！”
“喜欢吃的话，待会儿让人上山来多摘一些，然后送到公寓里。”
“这个上火吗？”
陆至冬伸手揩去她嘴角的一小块碎果肉，静静地说：“吃多了可能会上火。”
“那我放在速冻柜里，把它们冻成那种硬邦邦的龙眼粒呢？就像冻葡萄那样。”
陆至冬说：“你倒是很有想法。”
沈苒青又吃了一粒，刚要表示一下得意的心情，却听见他又说：“那样的话就不仅仅是上火的问题了，还可能引发肠胃炎。”
于是沈苒青默默地把送到嘴边的那一粒龙眼放下。
陆至冬觉得她的举动有些可爱，就对她说：“拿过来给我。”
沈苒青把龙眼送到他面前，又忽然缩回手，朝他抬了抬下巴：“先说好，别咬我啊。”
“我又不属狗。”陆至冬扬起脸看她。
沈苒青这才放心递过去给他。
晚风习习，龙眼树婆娑，最后抵达的老洋房的外墙都黯淡斑驳，篱笆外野草疯长，蜂蝶乱飞。
陆至冬推开篱笆门，踩着淹没到小腿处的杂草走过去。
沈苒青一步不离地跟着他：“你说要找的东西，难不成就在这栋楼的楼上？”
“是的。”
陆至冬摸出钥匙，但大门门锁生了锈，怎么也打不开。
他后退到院子里，抬头看了看二楼的露台，回头对沈苒青说：“我从窗户进去，你在外面等我。”
沈苒青眨眨眼，看他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利落干脆地砸碎了玻璃，然后从窗户翻了进去。
“你竟然这么熟练……”沈苒青趴在窗边，窗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蜘蛛网黏了满手满脸。
陆至冬从里面把客厅大门打开，让沈苒青进来。
老洋房里没什么家具，因此显得空荡荡的。
两人踩着灰尘上楼，将楼上房间的窗户一扇扇打开，八方晚来风，吹得淡色勾花窗帘荡漾不止。
沈苒青面前的一扇窗户的插销生了锈，怎么拔也拔不动。
陆至冬在她身后的书架上翻找东西，口袋里手机的铃声突兀响起，沈苒青条件反射浑身一抖，好不容易打开的窗户“哐当”一声撞到墙壁上。
却也在同时划伤了她的手。
陆至冬侧目：“怎么了？”
“没事，只是划到手了。”
她吸了一口冷气，插销的尖角从无名指割到掌心，血液很快溢了出来。
他走过来看清楚状况，用一层纸巾按住那道伤口帮她止血，口袋里手机铃声还在响，他只好用单手捏着沈苒青的手，另一只手腾出来去接电话：“喂？”
沈苒青疼得皱眉，他察觉到了，就放轻了手劲。
纸巾转眼就被鲜血染透，陆至冬这次没说两句话就挂了电话，陪着她下山去清理包扎伤口。
沈苒青过意不去：“要不我自己下去吧？明明是陪你来找东西的，结果还当了一回猪队友。”
“没事，天色不早了，那老房子好几年前就断了电，夜里找东西也不方便，明天我再来。”
回到半山腰的住处，纵使沈苒青说不碍事，也免不了老管家热心地为她找起药酒和棉花球来。
陆至冬去处理刚才没交代好的工作琐事，留她一个人呆在这间屋子里。
屋子是日式的装潢，除了榻榻米之外什么都没有，连空气都像是随她而来的。
沈苒青有些惘然，盘腿坐下，仰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竹编挂灯。
这个挂灯眼熟得很，陆至冬的公寓里也有一盏这样简约风格的灯，乍看之下，好似一对。
苏西就是这时候来的，上楼的脚步声轻快，沈苒青耳朵里早就听到了，知道来者不是陆至冬，等那声音在门口停住了才转过身去，就看见一个穿细条纹衬衣的年轻人站在那里，臂弯里搭着小西装外套，身架好看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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