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和徐暨喝完咖啡，陆至冬和沈苒青就去听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演奏会。
演奏会的门票是走在街上被一个发传单的志愿者随手塞的，两人并没有确切的游玩路线和目的地，就循着门票上的地址来到了一处老教堂改造的音乐厅。
可能是节日里游客多的关系，场内的座位还坐得满满，只有前排靠近舞台的位置有两个连着的空位。
沈苒青坐下后没一会儿，台上的幕布也向两边拉开，连报幕都没有，齐刷刷跳出来几个穿白衣黑裤的小孩，手里都拿着乐器，乍一看还挺有乐团的架势。
指挥走上前来，朝观众席鞠了个躬，右上角大屏幕在音乐声中缓缓浮出几个字，介绍说现在演奏的乐曲的名字。
小孩子们的音乐水平当然不能和专业的音乐家比较，节假日里大家路过进来坐坐也只是听个开心，场内还有不怎么听音乐会的游客，在他们简短的演奏后拍手鼓掌叫好。
屏幕上立刻又冒出来几个字，提醒听众朋友不要鼓掌。
场内的掌声这才慢慢停歇，但是很快第二首曲子演奏的过程中，因为曲调欢快，又有人在后面鼓起了掌。
鼓掌的声音会影响音乐节拍和听众的听觉享受，但是这往往是被抱着随便进来坐坐的心态的游客们所轻视的。
曲子其实不长，有个戴眼罩的小孩坐在钢琴后面认真地弹奏曲子，陆至冬全程一言不发，却在看到屏幕上出现的二维码时皱起了眉头。
沈苒青惊讶道：“原来这些是残障儿童。”
屏幕的二维码扫描之后会跳转到一个叫春暖爱心基金会的公众号，沈苒青从前恰好听说过这个基金会，A大教育学院的特殊教育专业的奖学金就是由这个基金会赞助。
演奏会只弹了三首乐曲，场内游客没有多少兴趣去关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爱心基金会，便奚奚落落离开。
孩子们在台上鞠躬，得到的却是他们转身的冷漠回应。
沈苒青说：“这策划人员的点子有点糟糕。”
说着话，侧门门缝后面就闪出来一个穿棉布长裙的女人，她伸长脖子看了看离去的游客，脸上满是失望的神情。
沈苒青也跟着站起来，她手里捏着手机，刚才扫码随手关注了公众号，还随便献了一笔小爱心。
见陆至冬还坐着不走，她疑惑道：“怎么了？”
都不用陆至冬回答，那个穿长裙的女人主动走过来，跟他打了个招呼，语气紧张：“陆检，您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儿？”
沈苒青听她这话说的奇怪，门票是你们让志愿者发放的，现在又弄得好像是不对外开放似的。
她心里嘀咕，下意识朝舞台上看了看。
那十几个孩子原地坐下喝水休息，交流都打手语，因此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陆至冬问：“不是说这个月底就要搬走了吗？”之前他负责的另一起案件就有牵涉到这家福利院，当时被告人的妻子就是福利院的老师。
那个时候在法院门口哭着向他揭发那个女人虐待儿童的就是眼前这个文文静静的郭老师，后来又因为了解到自诉案件的受理难度，这位冲动的郭老师又一言不合把陆至冬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对他和同事的几次登门拜访都拒而不见，还对外宣称自己之前是臆想症发作所以才在法院门口失态。
“您是知道的，总部那边的审批流程通常都是比较慢，所以款项还没拨下来，可能要再过半个月才会带着孩子们一起搬走。”
陆至冬说：“上次我和陈胥桢来找你，你怎么不愿意见我们？”
郭老师的脸白了白，低头看自己的鞋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觉得之前给您和陈检添麻烦了，所以……”
她这副态度就是打死不肯承认自己说过的话，陆至冬听了，虽然没有责怪她什么，但视线却冷漠地转开了。
他转而望向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舞台上去的沈苒青，说：“苒青，我们该走了。”
沈苒青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坐在钢琴后面，身边站着几个看起来年龄大一点的小朋友，正捂着嘴在笑，眼睛都聚焦在她身上。
而她正向戴眼罩的小女孩虚心请教弹奏钢琴的基本指法。
眼罩女孩是唯一一个能开口说话的孩子，全程板着一张小脸教沈苒青按琴键。
沈苒青的专业不是学前教育，所以没上过钢琴课，所以被小女孩抓着手指头按在琴键上的时候，露出一脸迷惑的神情：“好难记啊，要不你教我弹一句生日快乐歌吧？”
小女孩坐回去，对她摇了摇头：“不要。”
沈苒青的手指在琴键上按过去，熟悉的生日歌都弹得不成调。
小女孩捂着耳朵跳下去，扭头撞到陆至冬的膝盖上。
陆至冬用手微微扶了一下她小小的后脑勺。
小女孩用仅剩的一只眼睛注视着陆至冬好半晌，才说：“你会弹钢琴吗？你去教她。”
郭老师站在台下，急得直打手语，让孩子们不要闹，但是本来就是演出完毕后的休息时间，孩子们并不怎么听她的话。
沈苒青回过头，对走过来的陆至冬说：“沈斐川说你从小跟着母亲学琵琶，难道连钢琴也会吗？”
“乐理都是互通的，”他在沈苒青身旁坐下，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出现在白色的琴键上，“生日愿望难道就是祝你听生日快乐吗？”
“刚才有个小朋友告诉我明天也是他的生日，所以相送给他，祝他十岁生日快乐。”沈苒青对站在钢琴旁边的小男孩笑了笑。
“好，”陆至冬说：“我教你。”
他抓着沈苒青的手，带她弹了一遍生日歌，沈苒青乐理天赋有限，幸好记性超群，两遍下来就能完整地弹奏一句。
琴声不够，歌声来凑，她嗓子轻柔和婉，唱的那两句“祝你生日快乐”也似柳叶拂过春天的湖面。
琴声停止，陆至冬问：“那你呢？”
“我嘛，”沈苒青敲了敲自己的下巴，像是思考了一下才说，“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不过此时此刻最想要的就是你单独给我弹一首曲子。”
她没说是什么曲子，只是提出了这个要求。
于是陆至冬给坐在自己身边的沈苒青弹了一首《欢乐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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