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市中，一辆不算太显眼的马车缓缓行驶着，上官琼怀中抱着昏睡的白幽，一旁坐着的则是衣衫素雅的慧贵妃。
“母妃，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慧贵妃低垂着眼帘，面上似是有些凄楚，“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母妃都有些记不清南慕君的面容到底如何。那时我还未出嫁，和幽儿一样美好的年纪，有一日夜间，南慕君突然闯入了我的闺房内。”
说到过往，慧贵妃嘴角缓缓勾了起来，“那时候的他穿着黑衣，浑身都是伤口，我从未见过这等情景，吓得动都不敢动，只得看着他为自己处理伤口，弄得我满屋子都是血腥味。后来，我听到门外有动静，生怕被人发现，所以将他藏在了我的床铺之上，又将帘帐给放了下来，如此才躲过了一劫。”
上官琼拧眉，“他没有对母妃动手么？”
“没有，待门外的下人退去以后，他揭开了脸上的黑布，那时候我就想着，世上竟有这样好看的男子。他见我看傻了眼，调侃了我几句，还送了我一只瓷瓶。我原以为瓷瓶里有什么好东西，好奇之下看了一眼，却发现瓶子里装着一只肥硕的虫子，吓得险些晕厥过去。”
笑了笑，慧贵妃再度开口：“那时他看我如此胆小，觉得甚是有趣，便与我交谈了起来。我知道了他叫南慕君，是南疆之人，这次是头一回踏入中原，没想到遭人暗算，所以才会弄了一身的伤。我见他可怜，就寻了身下人的衣服让他给换上，将他留在了我的院子里做个清扫的下人。”
上官琼冷哼，“那男人既是苗疆之人，怎会肯自降身份做个听人指派的下人。”
“我开始也是这样想，可他竟真的留了下来，这一留便是两年。那时的我年纪尚幼，情窦初开，时日一久便对南慕君芳心暗许，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心意，将自己身上最珍贵的一只玉佩送给了我，说定会娶我为妻。可我没想到的是，几日后，先皇竟将我指给了你的父皇。”
说及此处，慧贵妃眼眶已经有些泛红，“南慕君是个性子极烈的男子，他知晓此事后，竟瞒着我潜入了你父皇的府邸之中，企图用蛊杀了你父皇。可皇家之地，又怎会容他胡乱放肆，他失败了，被毁了面容，灌下了毒药。我知晓后跪在爹和娘院外七日，求着他们想法子将南慕君救出来，可爹却告诉我，想要救他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嫁给你的父皇。”
上官琼眼中满是寒意，“父皇知晓母妃和南慕君之间的事么？”
“不知道，若知道了，我又怎能将南慕君救出来。那时候的我总算是明白了，生在权贵之门，婚姻大事岂能由自己来决定，我这一生注定是要嫁给你父皇的，既然如此，我便不能让南慕君白白搭上一条命。后来，我嫁给了你的父皇，做了慧妃，没多久以后我便有了你，借着怀有龙裔之由，让你父皇大赦了天下，南慕君理所当然的被放了出来。”
“那母妃之后可有见过南慕君？”
“自是见过的，那时我刚生下了你不久，回府中探亲，南慕君穿着那身当年我送给他的下人衣衫，问我可曾对他有过些许真心。”
“那……母妃是如何回答的？”
慧贵妃浅笑，“母妃告诉他，从未有过，既然注定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纠缠，又何必让他深陷其中。琼儿，那时的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他告诉我，若我愿意，可以带着我远走高飞，南疆地势偏僻，就算是你父皇也绝不可能找得到。母妃确实心动过，也犹豫过，可我母家上百条人命，你的性命，我又怎么能割舍的下。”
“我明白了。”若是之前他还对南慕君满怀恨意，到了此刻，或许只剩下感叹。
若换做是他，定会选择在知道母妃要嫁给父皇当日便想法子制出一场假死，带着母妃彻底远离京都城，只可惜，他性子太过刚烈，行事也不顾后果，这一切既是天定，也是人为。
“琼儿，你放心吧，南慕君同母妃说起过凤凰蛊，此蛊确实可以操纵人的意识，但并不会伤及性命，凭你的聪明，定能查到他是何人，所以母妃猜测，南慕君真正想杀的，应该是我。”
“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允许南慕君伤害母妃半分，母妃放心便是。”
慧贵妃叹息了一声，“其实母妃这辈子活的也够长了，这是母妃欠他的，若是能死在他的手中，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上官琼眸光微闪，“母妃可否告诉儿臣，您这些年爱着的，到底是父皇，还是南慕君。”
“现在再去谈论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母妃这一生，只动过一次心，是为了南慕君，可你父皇却是陪伴了母妃一辈子的男人，即便不是爱，也已经成了不可割舍的一部分。琼儿，你可知道母妃有多羡慕你么？幽儿与你是真心相爱，虽说经历了种种磨难，可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这是多少人都乞求不来的。”
时至今日，她仍能记起南慕君坐在她的床铺上，笑意盎然将那只装着蛊虫的瓷瓶递给她时的模样，当真是眉目张扬，俊美无双，只可惜，不过数年见，已经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马车内彻底寂静了下去，唯有车轮滚过地面的声音，小半日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慧贵妃掀开车帘走下马车，看着眼前熟悉无比的宅院，暗叹了一口气。
“琼儿，你知道这是哪儿么？”
上官琼抱着白幽走下了马车，“不知。”
“这是我与南慕君一同挑选的院子，那时我总是与他说，若能有一处自己的小别院，里面种上几棵红梅树，该是何等惬意，所以他便带我来此处买下了这座别院，说是……以后在这里成亲。”
上官琼剑眉轻拧，“母妃确定南慕君就住在这里么？”
慧贵妃点头，“我了解他，他是个很执拗的人，这院子是他的心血，他怎能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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