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吃糖事件，凉亭里的气氛似乎一下就变得融洽了起来，悠然的那股子紧张感也瞬间消失无踪了。
待大家都把自己嘴里的糖吃了个一干二净，恭王爷开口，“跟祖父说说以前的事儿。”
悠然美滋滋地吧嗒了下嘴，然后便开始抠着手指头一一细数了起来。
譬如自己自打记事以来便比表哥都要领先一步的说话和行动能力。
譬如自己与表哥各种稀奇古怪的捣蛋，最后被娘亲抓到各自打了几巴掌。
譬如外祖父和爹爹之间每日必不可缺的斗智斗勇，争风吃醋。
譬如自己如何发挥聪明才智让自己在这两个男人面前保持平衡。
她没有紧张感之后，便开始熟稔了起来，一熟稔了，话便开始多了，一件细碎的小事，她也能叽里呱啦说上一大通，经由她嘴里说出来的事，每每都画面感十足，让人能轻易想象那副又欢乐又吵闹的美好时光。
悠然自己说得很开心，恭王爷听得却酸不溜秋的，显然，在小孙女的心里眼里，自己根本比不上她的外祖父！
而且自家那个一贯高贵冷艳的儿子，在小孙女口中竟然会有这么伏低做小的时候，简，简直……
这样的待遇，他这个老父亲是从来都没有享受过，却全都被别人霸占了！光听听就觉得心里不爽。
可即便心里这么不爽，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听，想要知道更多。
而其他人，除了凤释川是真的听个热闹以外，凤释轩和恭王妃的心绪也堪称复杂。
恭王妃就不说了，她对凤释卿和池小溪早就是视为眼中钉，只盼着他们越过越凄惨，她心里才越是开心。
但是，这两人偏生还越过越好，尤其是那池小溪，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北越国的公主！
恭王妃简直听得心口疼，那小丫头越是说得欢快，她便越觉得心口疼得难受。
她都要怀疑那小丫头是得了她娘亲的真传，故意来她面前扎自己心窝子！
而凤释轩，心底也有股难言思绪在点点蔓延，那微微的苦涩在心尖久久徘徊。
就在悠然手舞足蹈，唾液横飞地毫不留情地揭自家爹爹娘亲的短时，那头，一道声音横空出世，打断了她。
“悠然。”
悠然转头，便看到了从那岔路口醒来的爹娘，她的眼神瞬间就亮了，她急忙伸手，朝着两人用力挥舞。
“爹爹，娘亲！我见到祖父祖母还有二叔了！”
凉亭里的人齐齐转头看去，几人视线交汇，又是一番各怀心思。
恭王爷目光落在池小溪身上，脸上的笑意褪去，不自觉便带上了几分冷淡的凉意。
凤释卿牢牢牵着池小溪的手，朝着那凉亭而去。
两人都没想到，自家女儿竟然只这么片刻的功夫，便已经这么自来熟地跟人打成了一片。
他们方才在老远，便已经听到了女儿那叽里呱啦的说话声，甚至捕捉到女儿话中那些无遮无拦有损他颜面的话。
待真的看到了眉飞色舞的闺女，心里便已经在暗自揣摩，这小丫头方才在他们还没到的时候，究竟都说了多少那样的黑料？
显然，小丫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那些有什么不妥，她见到了爹娘，只有满腔的开心。
她虽然已经跟祖父打成了一片，但是，爹娘来了，她的底气终究还是会更足一些。
恭王爷看着长子的气色，似是比以前好了许多，整个人身上的气质也似都有所改变，不再像以前那么锐利，反而添了几许温和，恭王爷看到他身上的变化，心里也是一片复杂。
他自是知道了池小溪为他换血续命之事，若非池小溪给他换血，他怕是也活不到现在，就算是活到了现在，也不可能像而今这般有这等子健康的气色。
在这一点上，恭王爷勉强觉得池小溪还算有几分良心。
然而，在恭王爷看来，这不过是她该做的，毕竟，若非她师父对卿儿下手，他这么多年也不用忍受那等子痛苦煎熬，她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替她师父换掉了以前欠下的孽障罢了。
那一桩账算是还掉了，但其他的呢？
这女人与次子的事，依旧是恭王爷心头耿耿于怀之事。
他余光瞥向次子，便见他自那女人出现，便绷直了脊背，整张脸也瞬间没了笑模样，又恢复了以往那副冰冷淡漠的模样，恭王爷便知晓，他根本也还是心有介怀。
恭王爷虽听次子解释了自己当初与池小溪，或者说与阿蛮之间的事，知晓并非池小溪水性杨花，而是因病所致，但偏见这种东西，一旦形成了，就不是那么容易消除。
就算池小溪是因为生病才会那样，那他恭王府凭什么就要要这么一个生病的儿媳妇？若她时不时再发一场病，游走在他两个儿子之间，他这一家子成了什么样了？
恭王爷虽年纪渐老，精力大不如前，但并不是说他就此眼瞎心盲。
在恭王爷看来，不管是池小溪还是阿蛮，哪里能分得那么清晰？都长了同样一张脸，久而久之，怕是凤释轩自己都已经分不清自己当初动心的究竟是哪一个。
次子那些心思，越是急于掩藏，他便越是看得清楚明白。
他若非真的动了什么旁的心思，当初又怎会悄无声息地就跟去了北越国？若说他是为了他大哥的安危，恭王爷这个当爹的都不信，他们兄弟什么时候这么感情深厚过。
恭王爷自然不会把错归结到自己儿子身上，那么最后错的人，自然就成了池小溪。
眼下他哪怕知道长子不可能会因此休弃了这女人，哪怕她为他们恭王府生下了嫡长孙女，他却依旧不想给她什么好脸色。
悠然原本欢欢喜喜地等着爹娘走到凉亭上来，她却突然敏感地发现祖父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祖母原本就没有什么笑模样，现在就更是绷着一张脸，便是二叔，方才脸上的温和也缓缓褪去，脸上像是挂上了一层冷淡疏离的外壳。
悠然原本的欢喜雀跃也不自觉微微收起，心里暗自打起了暗鼓。
为什么大家都不高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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