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骁怕吓到她，编个由头：“船家说这片水域暗流险阻多，容易出事，你带着孕妇先去安全地方等着，免得添麻烦。”
“林姨娘需要保护，祖母也需要保护，”云琇爬起来，奇怪看着他，“再说暗流水险，不是船越大越稳吗？换成小船被打翻怎么办？”
女子无才便是德，有时也没错。
凌骁发现她不好糊弄，索性不解释，“就这么定了，我告诉你，是要你做好准备。”
“你不说清楚，我哪也不去。”云琇觉得古怪，抱着膝盖，往床上一缩，“而且我睡你屋里，出去被其他人发现，还有脸吗？”
“你走不走？”凌骁唬着脸，心里抓挠，偏偏又不能表现出来，自己撒的谎总得圆下去，“别逼我动手。”
“你想做什么？”云琇现在完全不怕他，瞪圆眼睛，“侯爷位高权重，也不能藐视王法，想动手便动手，欺行霸市。”
这高帽子……
凌骁要不怕折了她小鸡仔似瘦弱身子，真想把人扔进江里，好好清醒清醒。
人没二两肉，牙尖嘴利，舌头溜，吃的饭全补嘴上了吧。
云琇见他迟迟不说话，以为自己挤兑赢了，正想再说几句软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脑子里倏尔闪过一个念头，“侯爷，这里是青州地界？”
“快到青州，”凌骁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这片水域是扬州与青州交界处，你想说什么？”
云琇迟迟不说话，大拇指抵着牙齿，思索好一会。
前世扬州与青州交界处就是个鬼见愁地带，不仅仅因为水面湍急常引起船难，更因为这里土壤贫瘠、地势险峻，两边地界知府州府不愿出力不讨好，久而久之山民越来越少，反而成了流窜贼寇们隐居的窝点。
她随谢宗仁北上时，差点遭难。
没想到重活一世，她又来到这个地方。
内心五味杂陈，却不能宣之于口。
但有一点能肯定，外面不太平，不然凌骁不会突然说出要她和林姨娘走这种话。
“侯爷，”云琇迟疑片刻，试探道，“刚刚甲板上的动静不小，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你担心我害怕才不告诉真相。”
太玲珑也不是好事。
凌骁揉了揉额角，啧一声：“你都听到了？”
云琇半真半假点点头。
“不过未雨绸缪。”凌骁尽量说得平和，“路途遥远，免不了遇些小麻烦。”
“不对。”云琇看着他摇摇头，下床趿鞋，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的瞬间，被斜刮进来的冰冷雨水打个正着，冻出一片鸡皮疙瘩。
“别没事找事！”凌骁几步过来，一把关上窗户，皱眉问，“想冻病还是找死？”
云琇拍拍胳膊上的水珠，淡淡抬起眼皮，“我想确定一下，为你分忧。”
凌骁怀疑她被吹坏脑壳，“两船老弱妇孺，你能分什么忧？赶紧穿好衣服！”
说着叫船家来，安排天亮事宜。
按理，云之洞身为巡盐御史，誓死与船上税银共存亡，凌骁作为监察，可以增派保护人手，但并不负主要责任，可他不能不管云琇。
而云琇绝不会抛弃娘家人，只顾自己安危。
“侯爷，我走了，你怎么办？”她换好衣服出来，看着他，“上船时，我看见你和父亲钦点二十口樟木箱子，人可以走，箱子呢？”
她猜里面要么装得是白花花的现银，要么就是以物抵钱的贵重物品。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其实凌骁也没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守住税银，又能保证性命无忧。
“侯爷，我倒有个法子，”云琇揣摩他的心思，“就是有些冒险，听不听？”
绝境逢生，死马当活马医，有总比没有强，“你说。”
云琇思忖片刻，徐徐道：“让林姨娘和祖母，换小船先走，前面的船剩下陈姨娘跟父亲带着箱子全速赶往青州，我们做饵垫后。”
“胡扯！”凌骁想也不想拒绝，摆摆手，“行了，行了，你少出馊主意。”
顿了顿，吓唬道，“像你这种细皮嫩肉，十几个男人活剐了你！”
云琇不死心：“侯爷？”
凌骁：“我说了不行就不行。”
“侯爷，我话未说完，不再商量商量？”
“说了不行。”
“侯爷。”
“不行。”
“凌骁！”
“叫祖宗都没用！”凌骁一拍桌子，把云琇撵出去。
春柳睡得正香，听见摔门声，一激灵爬起来，没一会就看见八姑娘神色愠怒走进来，二话没说，扑倒在铺好的卧榻上，粉拳恨恨捶在被子上，声音闷闷的，好像说“臭男人”。
她没听清，小心翼翼问，“姑娘，您一夜没睡啊？”
这话听得云琇一惊，敷衍嗯了声，平复心绪爬起来，“今晚风浪大，我有些晕船，去外面透会气，你去打盆热水，我想洗脸。”
春柳领命出去。
回来时不仅仅有热水，还有一碗热粥和两碟小菜，春柳说，“奴婢出去时碰到侯爷正和几位军爷吃饭，就叫奴婢带一碗过来，姑娘吃吗？”
云琇心里有事，没胃口，但如果不吃，春柳一定会问，她不能也不愿说太多，囫囵点点头。
半碗粥下肚，蟹壳青的天空渐渐放亮，春柳推开窗户看看天色，估摸着：“姑娘过卯时了，但天气不好，阴沉沉的，甲板全湿了，夜里下过雨。”
话音未落，屋外响起敲门声，接着是林姨娘的声音，“八姑娘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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