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七。
赵承熹眼前一阵昏眩，“归远！”他提剑就往塔楼冲。却被几个敌军半途拦住。他心中着急，挥剑也乱了章法。几次冲锋都没能冲出那五六个士兵的包围，反而身上多了几道伤痕。要不是身上有金丝甲护着，如今是竖着还是横着，还不好说。
赵承熹眼前渐渐昏花，耳边嗡嗡声响，连抬手挥剑都只凭本能。心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他去哪了？他到底在哪里？我还是没能护住他、留住他吗？
前面就是城楼黑魆魆的门洞。
归远……会不会是躲进城楼里了？赵承熹猛然警醒，奋力冲杀着往城楼夺路而去。
身前有唐刀劈来，赵承熹直接用重剑迎上，使尽全力撞飞了那刀，手臂却被震得发麻，几乎握不住剑。另一个敌军执长矛当胸直刺，皇帝挥剑不及，只得仓促间把剑竖在胸前，以剑身挡住矛头，却被那力量直接捅倒在地。跌在城楼门前。
几个士兵紧扑上来，就要刀剑齐挥。赵承熹双手托举重剑，正要拼死一挡，突然在大雨中有液体泼下，淋了那几个敌军一身。身后有人大呼，“快救驾，点火烧死他们！”
敌军闻言仓皇后退，都怕身上的一身“火油”沾了火星。
而赵承熹得了须臾喘息时间，正要翻身冲进城楼，就被人架着腋下倒拖进了城楼里。他一时懵懂，耳边是呼哧的喘气声。一转头就看见那身白衣，已经沾满泥水。
“快进来！”梁毓把皇帝往地上一丢，飞快冲过去地把门口嘭地顶上。终于力竭地靠着门扇滑坐在地，之喘粗气。
门外那几个敌人低头嗅了嗅才醒悟过来，方才被泼的仅仅是清水罢了。守军手上的火油早已耗尽。他们被诈了。
赵承熹心跳如鼓，眼前被喜悦冲得一阵阵金星飞舞，耳朵里一时什么也听不见。他踉跄起身扑过去用力拥住了梁毓，说不出话。只知道原来空空如也的心脏终于盈满了。以至于好一阵才听到梁毓在他耳边大声说的话。
“……到了。陛下，援军到了！”
雷声和雨声掩盖了战马疾行的声音。但梁毓在隆隆的雷声中，敏锐的分辨出了马蹄踏水的声响。他登上更高的城楼瞭望，终于看到了疾驰而来的江南水师的勤王援军。而其中一马当先的，正是派出求援的许知义。
泰王的后方军队被许知义带领的前锋冲散，两军陷入混乱的厮杀。城墙上混战的士兵也都看到了援军，守城战士军心大振，“杀”声阵阵，越战越勇。叛军则心生退意。此消彼长间，失去斗志的士兵只能成为刀下鬼。城墙上守军很快控制住了局面。
秦盛目光扫视一圈，跳上女墙大吼，“整队！还能战的跟我出城迎。杀他狗日的！”
关闭近一个月的城门轧轧打开，秦盛带着禁卫守军涌出城门，向叛军冲去。
当援军到来的那一刻，泰王就知道大势已去。他下令重整队伍，立刻撤退。然而被援军和守军的前后夹击之下，几次被冲散了队伍。叛军正在被割据分散，一点点地被蚕食。
秦茂策马过来，大声道：“王爷，当机立断，快往东华门撤吧。”
赵祈钺愤愤转头看了宫门一眼，终于一咬牙拨转马头，往东华门驰去。秦茂带着精锐部队紧随着殿后。
赵承熹在城墙上，看得清清楚楚。他微微冷笑，从身边的小兵手上拿过长弓，嫌弃地掂了掂，又看向那士兵。那小兵苦着脸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有弓无箭。
赵承熹的眼睛在周围一逡巡，从地上的死人身上搜罗了三支箭矢，捋了捋尾羽，转身把三支箭都搭上弓弦，指向东华门方向。他目光冷冽，微眯了眼睛，扣着弦的手指猛然松开！
三支箭连环激射而出，直取赵祈钺后心。
雨声和雷声掩盖了箭矢破空的声音。待断后的秦茂听到风声已经晚了，他仓促间举剑打掉了第一支箭，却见第二箭以更快的速度急射而来。
挥出的剑来不及回防，秦茂下意识的把身体往旁微侧伸手接住了第二支箭。却不妨后心猛然一凉。他缓缓低头，看到了穿胸而出的箭头。
原来那三支箭的速度一箭比一箭更快，前两箭都是诱敌，只有那最后一箭是算好了角度，等着他自己撞上去的。
秦茂看到身前的血色被暴雨冲淡，还没来得及感觉痛楚，就径直从马上摔了下去。身边是纷踏的马蹄，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秦茂躺在雨地上，暴雨和飞溅的泥水打在脸上。目光穿过纷乱的战马和人群，看向被分割得破碎支离的晦暗天空，秦茂想起了与二弟说过的话，“秦家人，从来只争从龙之功。”
他微微咧了咧嘴角，二弟，你真是好运气，这从龙的功劳，可给你挣了两次。你可要好好护着老秦家呀……他叹出胸臆间最后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赵承熹放下长弓，遗憾地叹了口气。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一击不中，就只能让赵祈钺逃了。
赵祈钺吓破了胆似地夺命狂奔。他算是领教了赵承熹神出鬼没的箭术，他顾不得分神照看落马的秦茂情况如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回北境……只要回到北境。泰王恶狠狠地想，只要到了那一方广袤狂野的天地，就还是他赵祈钺的天下。那个黄毛小儿能耐他何！
他拼命抽马，直到奔出了弓箭的射程才长出了一口气。前面东华门的门口已经遥遥可见。
“驾！”赵祈钺狠狠打马，径直冲出了东华门，却眼角蓦地一跳，急扯马缰，把疾驰的战马拉扯得嘶叫着直立而起。
在东华门外正中的官道上，许知义横刀立马，身后是列队整齐的玄甲重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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